【剑胆共济 检史追源】系列之十五
一只铜茶缸
河南省人民检察院济源分院刘柳

济源分院“人民检察史陈列馆”一角
院里的检察史陈列馆内,又新添了珍贵的文物——一个铜茶缸。
铜茶缸拿在手里沉甸甸的,虽然历经七十余年的风雨,底部已生了一层绿色铜锈,但透过岁月的包浆,依然闪耀着黄铜明晃晃的特有光泽。特别是缸体“抗美援朝 卫国保家”八个繁体大字,清清楚楚地环绕于铜茶缸四周,默默地见证着那个热血沸腾的年代。
轻轻地掀开已被革命前辈的手摩挲得金黄发亮的茶缸盖,再轻轻地盖上,清脆的铜音顿时响起,如无意间拨动了一根久违的琴弦。
这只铜茶缸,来自济源检察机关恢复重建后的第一任检察长张占华。
不久前,我专程赶到济源市克井镇大社村,走进张老居住的小院,拜访这位年逾九旬依然耳聪目明、思路清晰的检察前辈。
大社村背靠太行山南麓,山下的盘谷寺,曾经是唐朝官员李愿隐居之地,一代文豪韩愈专门为他的好友李愿写了《送李愿归盘谷序》,在此类文体中达到空前绝后的高度。寺后有清朝乾隆皇帝的摩崖石刻。
远远望去,依山而建的盘谷寺金碧辉煌,寺前是一大片碧绿的麦田,寺后山林新绿绽放、繁花点点。
按照张老的嘱咐,很容易就找到了他家。小院青砖灰瓦,质朴、幽静,几竿翠竹在风中低语,一株繁茂的桂花树在悄悄积蓄着力量。桂花树下,站着笑意盈盈的张老。得知我要去看他,张老一大早就等在院子里了。
我快步上前,送上鲜花,同时握住张老温暖有力的手:“张检好,您身体咋样?”
“还好还好,快坐下。”
去年秋天,我曾通过张老的亲属介绍想去探望他,因张老秋冬季节感染风寒,所以一直未能如愿。这次终于见到,内心自然十分欣慰。张老也很激动,他说自己1981年8月离开检察院后,一直关注检察院的发展,还问了我济源两级检察机关的组织架构和“两反”转隶情况,让我无意中窥见张老那颗始终与检察事业同频共振的初心。
1953年河南省济源县委通讯员合影,右为张占华
拜访张老,旨在落实最高检关于走访“老检察”、抢救性地挖掘检察史的要求。张老很感慨,给我讲述了他在党的领导、关怀下,一步步从讨饭娃、孤儿成长为新中国检察长的故事。
“我出生在1932年,父亲早亡,童年时社会动荡,国民政府腐败无能,人民饥寒交迫。1942年,战争灾难加上旱灾、蝗灾,庄稼颗粒无收。母亲带着我和姐姐去山西逃荒要饭,姐姐和母亲先后饿死途中,我靠着乞讨来的半个窝头活了下来。”
“也是在这次乞讨途中,我学会了一些抗日救亡歌曲,像《义勇军进行曲》《松花江上》《大刀进行曲》《黄河大合唱》等,今天唱起来,眼泪仍然会落下来。”
“回到村里后,我拜一个匠人为师学打草鞋,靠着这个手艺,勉强糊口。1946年,八路军在太行军区司令员秦基伟指挥下,解放了济源。我就在县政府(当时叫作济源县民主政府)门口,白天以卖草鞋为生,晚上参加扫盲班,识了一些字。”
“1949年秋天,县政府门口张贴了一则告示,大意是招一名勤务员。我就报了名。填了表后,就有一位干部模样的人走过来,很亲切地问了我的出身和家里情况。他身材魁梧,浓眉下一双睿智的眼睛,让我心生敬意。他说:‘你叫占华吧?今天,县里给你一个任务,你去王屋林山村给山河(化名)送封信,尽快返回。’我痛快答应。后来才知道,这位干部竟然是济源县的县长许子善。”
“许县长把信交给我已是中午,我带着几双草鞋当掩护,把信揣在贴身的棉袄内里,又担心丢失,找了块布用针线缝好,就急速出发了。从县城到王屋林山有七八十里路,我一路西行,过李八庄、石匣村后,沿西边山道继续走。那时候,山上豺狼虎豹都有,还常有土匪劫道。我扮成卖草鞋的人,连夜走了十来个小时,一直走到天蒙蒙亮,才终于到了林山村。我找到了那个叫山河的干部,把信交给他。”
“他说:‘小伙子,你先吃饭,我看看信。’大约有一刻钟的时间吧,山河就回来了,他拿了一封信对我说:‘小伙子,许县长的信很重要,你休息休息回去,把回信给许县长。’”
“我那时虽然感觉很累,但就着咸菜吃了七八个窝窝头后,感到劲头又恢复了,就想迫不及待地赶回去。我说:‘领导,我不累,想早点回去。’山河说:‘嗯,那好吧,白天也安全点。’他安排勤务员又给我装了几个窝窝头,打了点水,我就回城了。”
“途中,我想,县长这么大的官让我一个孤儿去送信,他到底是咋想的?我那时也顾不上琢磨了,一门心思想着尽快回去,把信交给许县长。回去的路又顺又快,到了县政府,得知许县长下村了,我又不放心把回信交给其他人,就在门口等着他。天快黑了,许县长才回来。”
“他一见到我就说:‘占华,你回来得很快啊。’我说:‘许县长,我晌午就到了,知道你下村了,信给别人我也不放心,就在这儿一直等你。’说着我把内衣衬的线拽开,取出回信交给了许县长。他说:‘呦,你这小机灵鬼!怎么知道我是县长?’我说:‘是山河首长讲的。’许县长笑了笑,说:‘赶紧去食堂吃饭吧。’到食堂我一顿狼吞虎咽后,才想起来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,于是就在县政府会议室的长条板凳上睡着了。我睡醒后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,我的身上还多了一床棉被。后来才知道是许县长怕我受凉,让他的通讯员给我盖的。”